《山海经》：丝路上的小道消息

《山海经》：丝路上的小道消息 《山海经》- 精卫 -《北次3经》：发鸠之山，其上多拓木。有鸟焉；其状如乌，文首、白喙、赤足，名曰精卫，其名自€€“时间的尘土覆盖了人类的记忆，以致人们根本没法重返那个天真明澈的时期。人所能做的唯1事务，就是打开那个满载不明事物的箱笼，超出稀疏的语义，去寻觅神话与神启的线索。”丝绸之路早已成为众所周知的地理常识，而《山海经》更是中国人耳熟能详的奇书，但关于二者间的密切关联，却始终没人谈论。这实在是个很大的文化盲区。在我看来，《山海经》其实可就是1部丝路小道消息集锦，说得儒雅1点，则可以称之为“丝路博物志”，它记载了丝路上流传的各种传言，包括世界各地的山系、水文、矿藏、地貌、动植物、土特产、文化

《山海经》

- 精卫 -

《北次3经》：发鸠之山，其上多拓木。有鸟焉；

其状如乌，文首、白喙、赤足，名曰精卫，其名自€€

“

时间的尘土覆盖了人类的记忆，
以致人们根本没法重返那个天真明澈的时期。
人所能做的唯1事务，
就是打开那个满载不明事物的箱笼，
超出稀疏的语义，去寻觅神话与神启的线索。

”

丝绸之路早已成为众所周知的地理常识，而《山海经》更是中国人耳熟能详淘宝服务员工作服
的奇书，但关于二者间的密切关联，却始终没人谈论。这实在是个很大的文化盲区。

在我看来，《山海经》其实可就是1部丝路小道消息集锦，说得儒雅1点，则可以称之为“丝路博物志”，它记载了丝路上流传的各种传言，包括世界各地的山系、水文、矿藏、地貌、动植物、土特产、文化风俗和神话传说，还有1些以谣传讹的谎言。它所触及的范围，几近覆盖了全部地球。编辑者搜集这些小道消息，是企图让我们取得关于前轴心时期的世界面貌。

无妨让我们看看《山海经》所描绘的世界地理碎片吧。《海内南经》描写枭阳国的居民，“人面长，黑身有毛，反踵（也就是外8字脚）”，所指的正是生活在非洲的黑猩猩。《大荒西经》还有另外一则关于非洲的记载，称大沙漠某处，有大山裂开合不起来，那正是对东非大裂谷的描写，还说那个叫做“寿麻”的国家，人站立在那里却没有影子，天气热得要死，根本不能前去。这里所描写的，分明就是邻近赤道的非洲热带景象。《南山经》描写的1种动物，其状如马而白首，其文如虎而赤尾，所描写的，很像是非洲草原上的斑马，其中1些斑马的脸斑纹比较淡，而尾巴则在夕阳的光线作用下显现为红色。

帝江

《西次3经》：天山，多金玉，有青雄黄，英水出焉，

而西南流注于汤谷。有神鸟，其状如黄囊，赤如丹火，

6足4翼，浑敦无面目，是识歌舞，实惟帝江也

《东山经》里说有1种动物叫犰狳，“身子长得像兔子（可能指它的长耳朵），嘴巴长长的像鸟喙，圆圆的眼睛像猫头鹰，尾巴细细的则像蛇类，看见人1动不动，好像睡着了似的。这类对贫齿类脊索动物犰狳的形容，已到了传神的地步。若非亲身到过中美洲和南美洲，断然不可能有这样精细准确的描写。

《大荒东经》还记载了澳大利亚袋鼠。在距离中国东南方向7千多里的流波山，也就是大洋洲的澳大利亚本土，有1种叫做夔的动物，形状似牛，全身都是灰色的，没有长角，只长了1只脚，吼声跟雷声1样震耳欲聋。除吼声是夸大其词以外，其他跟袋鼠没有甚么差别。从《山海经》插图上看，夔侧身站立，因透视的关系，1侧的两肢被省略，又因前腿过于短小，也遭到画师的省略，因而就被弄成了“1足”，但画像本身依然保持了灰袋鼠的基本形貌。这从1个侧面证明，《山海经》的部份资料，可能源自1本传抄的世界地理画册。而在夔画的层层临摹进程中，逐步丢失了其他3条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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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中山经》：又北410里，曰霍山，其木多€€。

有兽焉，其状如狸，而白尾有鬣，名曰‘€€€€’，养之可以已忧

《山海经》乃至还向我们描写了北极的状态。《海外北经》和《大荒北经》称，主管北极的神灵叫烛阴，它睁开眼睛就是白昼，闭上眼睛就是黑夜，吹出的气味就是冬季和夏天。这其实就是在描写北极的双季节现象，而且有极为漫长的冬夜。神的名字“烛阴”，就是在向我们暗示其日光的极度微弱，而完全被“阴”之暗所掌控。

《海内西经》记载1则神话，称有1个叫做贰负的神，跟自己的下属危合谋杀死了神，被上帝软禁在“疏属之山”上，锁了他的右足，还用他自己的头发反绑了他的双手。这岂不是普罗米修斯的形象吗？在我看来，这是1则在传播进程中遭到篡改的希腊神话故事。转述者用杀神细节代替盗火，乃至省略恶鹰啄食其内脏的细节。但那个被绑在悬崖上的高大形象，却依然放射出不屈的光芒。

对所有异象和奇迹坚信不疑

这是1部永久没法读完的图书，没有起始，也无终结，你可以从其中任何1页打开，乃至直接用手指插入衬页或尾部，但它依然没有起始和终结。这是博尔赫斯在其短篇小说《沙之书》里所描写的“圣书”，它恍如是对《山海经》的1种跨时空暗喻。这部来自中国的“无穷之书”，不只是关于全部世界的碎片化叙事，更展现出上古人类视察世界的方式€€€€好奇、天真、对所有异象和奇迹坚信不疑，而这正是21世纪中国人最短缺的事物。在圆滑和心机的酱缸里翻滚了2千多年，《山海经》早已失去当年的纯真读者。

€€侄

《东次2经》：凫丽之山，有兽焉，其状如狐，

而9尾、9首、虎爪，名曰€€侄，其音如婴儿，是食人

2千年前的战国晚期，它的作者，1群年老的祭司，面对青铜灯盏，借助昏暗的光线，翻译、抄写和拼缀那些来自巴比伦、天竺、安息、大秦和本土的书卷。面对莎草纸、羊皮卷、竹简和丝帛，他们狂喜地工作，收集破碎的意象，按东南西北及山河的方位加以重组，犹如炼金师从烧杯中汲取金黄色的汁液，再灌入清亮的水晶小瓶。他们被文本里的各种“幻象”所包围，脸上露出无穷复杂的表情。他们看到了这部典籍的曲折命运。

但这只是1个被美化的想象性场景而已。经过历次大范围焚书，先秦神话早已灰飞烟灭，只有这部被视为经典的奇书，被西汉儒生“意外地”发现，在增删和篡改以后，超出本身命运而重返人间，成为唯1能跟儒家典籍并置的“异端邪说”，乃至以某种不和谐的面貌，参与各学派改造历史真相的文化运动。

《山海经》究竟向众人说出了甚么？

它究竟是中国巫师的杰作，

还是西亚商人带来的世界地理手册？

它何以能描写赤道太阳垂直照耀的效应，并记录北极圈内长昼永夜的非凡景观？为何它既有对澳大利亚袋鼠“夔”和笑鸟“€€€€”的表述，也有对南美洲玉米的暗昧记录？究竟是谁走遍全部世界，将这些广泛的地理知识，传播给1个正在东亚突起的族群？很少有人能有效地回答这个问题。时间的尘土覆盖了人类的记忆，以致人们根本没法重返那个天真明澈的时期。人所能做的唯1事务，就是打开那个满载不明事物的箱笼，超出稀疏的语义，去寻觅神话与神启的线索。

中国上古神话有着1些截然不同的父本，据此显现出驳杂、破碎、堆叠、自相矛盾、风格多样的面貌，本土和异族的意识形态，并置于太平洋西岸的广阔空间，却始终未能得到有效的梳理。《山海经》仿佛是唯1的例外。

它采取中国折扇式的空间叙事，将碎片重新拼绘，然后不断折叠与打开，构成1些奇怪的语词褶皱€€€€“西4105里，曰松果之山；又西610里，曰太华之山，又西810里，曰小华之山€€€€”（《山海经€€西山经》），诸如此类。这些副词“又”是褶皱的标记，它掩藏起“西4105里”或“西610里”的内部缝隙，将空间改造成1组彼此叠加的褶皱，犹如1把被仔细收起的折扇。

彘

《南次2经》：浮玉之山，有兽焉，

其状如虎而牛尾，其音如吠犬，其名曰彘，是食人

但《山海经》的折扇叙事，只是1种蓄意制造的错觉而已，它制造了褶皱的假象，恍如地理空间的跨度被紧缩了，而终究可以在填字游戏中重展恢弘的世界地图，但实际上它却是永久的褶皱，根本没法被展开。它不是完全的扇面，而只是1堆经过悉心黏合的地理碎片。

《山海经》收藏了西亚、南亚和东亚的各种神话叙事碎片。它是1个笨拙的语词游戏或记念体系，表达了“亚洲精神共同体”的古老信心。

在汉朝民族主体意识确立之前，中国始终是该共同体的1部份，并注定要以某种公共的语法，去记录东亚精神的发育进程。目前可以确认的先秦典籍，都有显著的共同体特点，而《山海经》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1部，它以地貌、物产和神话意象的混乱符码，证明了泛亚共同体的坚固存在。而在此背后，仿武汉房地产工作服定制
佛还有更大的全球共同体的模糊身影。

蛊雕

《南山2经》：又东5百里，曰鹿吴之山，上无草木，多金石。

泽更之水出焉，而南流注于滂水，水有兽焉，

名曰蛊雕，其状如雕而有角，其音如婴儿之，是食人

但是，褶皱化的拼图，同时也是东亚失去神话的痛苦征象。碎片为后人制造了1种“谜语效应”。那些语焉不详的零碎字词，在与历史叙事混杂以后，语义及其指向变得更加模糊。

不想穿工作服的说说

在战国和两汉的田野上，到处飞扬着从神话树上飘落的枯叶，恍如是1堆来历不明的生物遗骸。此情形跟其他文明的神话是大相径庭的。不管苏美尔/阿卡德神话、埃及神话、印伊神话、希腊/罗马神话，都有显著的体系性，具有完善的神谱（如“9柱神”和“102柱神”等），所有神的神格与造型清晰可辨，主神与次神之间层级分明，业绩（故事）保持完全的戏剧性结构，并跟历史叙事迥然有异。更重要的是，几近所有神话都有初始原典（泥板、印章和雕塑）作为实体证据，而不只是后世的文献追述。它们把中国神话逐出了亚洲乃至世界神话的顶层花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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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上 节选自《生活月刊》2018年 1/2月合刊

“天”栏目

撰文：朱大可 摄影：周裕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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